【猩球崛起：終極決戰】因果循環回歸自然的平靜 @ paradoxical parad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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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超級英雄系列電影佔滿院線檔期的現代，我心裡始終為這個【浩劫餘生】的前傳系列留有一份期待。其實我並未看過原版的【浩劫餘生】，後續提姆波頓版的重拍的【決戰猩球】印象也不深了，然而有別於經典故事中，事件發生在是已成定局的遙遠未來下，人類與猿類地位對調，反射出現實中人類文明的黑暗面。

新版的前傳三部曲則比較像是著重在我們為何走到這一步。同時也將敘事主體從人類改成猿類，或許不若原版結局那般震撼，但人類既定命運的焦慮不減，同時卻也可以察覺猿類或將踏上人類演化的足跡，重蹈人類文明的覆轍，但新故事最終仍溫柔地在凱撒尋回內心平靜的狀態下畫上句點，讓這這群新任的地球主宰，享受可能所剩不多的純粹。

《面對天擇的螳臂擋車》

之所以會很喜愛這個系列的原因在於主角凱撒在第一集中的超凡能力，並不完全如同他的母親一般，是純然人類實驗下的結果，而是母親透過妊娠影響了凱撒。雖然猿類智力大幅進化的原因，仍歸功於凱撒釋放疫苗，而疫苗仍為人類科技的成果所致。然而這樣的編排或許不在探究人類才是地球上最具智力與創造力的物種，而是在於工具的發明所帶來的意想不到的作用。

三部曲的故事主軸環繞在人類對於「自我」喪失的焦慮。首部曲中，威爾因為父親的阿茲海默症而投入研發疫苗與解藥，只為了可以再一次看見父親引述莎士比亞或是快樂地彈琴；到了二部曲，世界上的人類近乎滅絕殆盡，剩下的人類無法像壯大中的猿類那樣原始地生存。這時候的人類最重視的不再是詩詞藝術等形而上的東西，而是最基本的電力需求，沒有了電力，就沒有燈光點亮這個已經無比晦暗的時代，也沒有音樂可以讓人起舞暫時忘記煩憂，也看不到儲存在電子裝置中的親人影像。文明與科技讓人類活得更好更全面，然而沒了科技卻幾乎等於宣告人類的滅亡。於是到了最後一集，不管是伍迪哈里遜飾演的上校或最後現身進攻的另一隊人馬，還是地對空飛彈或直升機，最後的精銳盡出都顯示人類已無法繼續偏安，是對於生存遭受嚴重威脅之後的劇烈反應，而此時的人類文明產物只剩下武器。

藝術、科技與武器在人類發展史上本就是環環相扣、互為因果的，若是無法確保生存的安全，就無法穩定增進生活品質，若生活品質無法獲得滿足自然也無法擴充心靈上的滿足。然後，我們看著人類社群倒退。原本被認為免疫而存活的人，仍受到病毒影響漸漸失語。【瘋狂麥斯：憤怒道】最後，歷史第一人留下一段話，象徵著因為末日而中斷的文明重新甦醒，然而本片中的人類則是面臨了最後一擊。

自食惡果的結論或許太過於置身事外、雲淡風輕。畢竟誰也無法預測未來，每個物種都是在當下做著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這也顯得電影最後那場雪崩來得諷刺，如果上校讓凱撒他們離開樹林、如果上校不俘虜猩猩、如果雙方陣營的人類最後沒有大戰，這場雪崩也就不會發生。事後歸納這是因果報應，但是在前面的每一個當下，我們又是否真的可以預想後果？又或是有能力為此負責？畢竟人類的出類拔萃，也是天擇與自然下的產物，一旦這個地球時代需要的敏捷的攀爬能力，而不是創造或破壞能力時，人類的文明也只能注定被自然掩埋。

《以人類為戒的 Apes Together Strong》

第一集中，凱撒提出逃離人類掌控的共同目標，讓猩猩們團結一致。然而到了第二集，凱撒與柯巴對於人類態度的立場相左，不僅造成猩猩內部的分裂，也種下第三集中的困境。

上校曾這麼對凱撒說：「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人性，但為了達到目標，他必須捨棄人性。」這樣的矛盾亦存在於驢子，這個柯巴的跟隨著身上。曾經，他們效忠柯巴，是認同他的信念，認為無須對人類手下留情之外，還有「Apes not kill Apes」。然而他們卻在柯巴與凱撒大戰而死之後，轉而投靠人類，只為了斬首凱撒好替柯巴復仇。

當上校率眾偷襲，並殺害了凱撒的妻子與長子藍眼後，凱撒終於被憤怒與復仇蒙蔽了心智。而那個始終纏繞著他的柯巴幽魂，在這個時候又更加清晰，彷彿在提醒著凱撒的虛偽與報應。凱撒曾自省地對莫里斯說：「I did not see. There will never be peace.」不僅是在說他對柯巴的痛苦視而不見之外，也在說自己殺了柯巴之後，內心的矛盾與衝突，找不回的最初帶領猩猩們的自信與平靜，更包含人類對猩猩、人類對人類或是猩猩對猩猩間，永不止息的仇恨。

上校：「你是來救你的猩猩嗎？」
凱撒：「我是為了你來的。」

當猩猩們決定盡快啟程趕往新家時，凱撒丟下了同胞獨自踏上復仇之路，隨後幾位大將莫里斯、火箭與路卡也陪同前往。失去這麼多有經驗的領袖，整個遷徙隊伍被上校俘虜似乎在意料之內。然而，凱撒想的仍然是對上校復仇，直到籠子中的其他猩猩不再尊敬他，他才明白是自己的行為造成這樣後果與傷害，直到他挺身而出代同胞接受鞭打，才重拾猩猩們的敬意。

凱撒的立場從「猩猩們不野蠻，我們作戰是為了生存。」變成「戰爭不是我挑起的，但我會終結它。」，到最後面對失語症的上校手下留情，此時的凱撒明白，眼前此人因為厭惡自身的的痛苦，已經超越了凱撒即將對他的制裁。而同時，面對一個已經無力反擊的對象，復仇似乎也不再具有意義。猩猩的反抗是為了生存，然而上校則是寧願死亡也要抵抗必然的退化。

當凱撒獨自帶著手榴彈，試圖在人類相殘的末日之中，為猩猩們打開一條生路時的勇氣，才終於撼動了驢子固執的心，在最後一刻協助了這個僅存的猿類大家長。被人類扶養長大的凱撒，在處事上的邏輯或許比上校更像一個「人類」。雖然讓凱撒擁有更多重的視野，但也往往讓他在立場上顯得搖擺不定。一路上，不管是莫里斯堅持把Nova帶在身邊，或是看著被處死的失語症帶原者，到見證人類即使面臨滅絕的存亡之秋，仍無法擺脫內訌與相互攻訐的本性。

猿類的進化進程，無疑是踩著人類的足跡往前，就像凱撒在第二集中說的：「我一直認為，猩猩比人類好，但我現在明白我們之間有多相像。」一場人類間的大戰，以及又一次的牢籠與奴役，這樣的輪迴可有止息的一天？凱撒放下了手槍，以他最初的信念終止了這場人類與猿類間的戰爭。然而人類仍無法放過自己或是彼此，最終的雪崩來得戲劇性，環顧樹梢的凱撒，看到同胞們安然無恙，或許這依舊是老生常談，但唯有放開仇恨，才能創造未來，也才能找回平靜。

《人性，重如泰山也輕如鴻毛》

什麼是人性？路卡犧牲自己保護凱撒是人性嗎？凱撒的憐憫或是族群共榮的理念是人性嗎？或是上校無法放下驕傲與自尊而選擇自殺是人性嗎？對上校而言，「人性」代表很多東西，文字、語言、藝術、科技與武器，但並不包含包容與憐憫。從上校最後因為接觸Nova的娃娃而染上失語症的下場看來，這個病毒的感染力極高，前面上校果斷處死罹病者的決策或許不能說是錯誤。然而，上校或是殘餘人類最在乎的，或許不是文明的衰敗，也不是人性的喪失，而是人類在食物鏈頂端的地位不復存在。當本集新角色壞猩猩說出一口流利的英文，當凱撒展現慈悲縱放人類戰俘離開時，在在對自恃仍然甚高的人類都是嚴重的羞辱。

然而對凱撒而言，人性不是他的答案，他是為所應為，為了妻兒、為了同胞，或是為了人類孤兒Nova，明白了生存的不易，也就更珍惜生命的可貴。誰都可能是敵人，誰也都可能是朋友，消滅仇敵的滿足永遠比不上看見生命欣欣向榮的安慰。凱撒在最後完成了他一生的使命，帶著猩猩們擺脫監禁與奴役，可以自由地選擇落腳的家園。這基本的需求對於猩猩是如此、其他生物如此，對人類又何嘗不是。

「人性」或許是最複雜也是最簡化的結論。我們總會說某些智慧與能力相對較高的動物具有靈性，因為可以與人類達成某種程度的溝通，而對其另眼相看。過去我們在人種上做區別，然後在文化上做區別，優勢族群總是在尋找可以聰明到為自身所用，但又不會聰明到取代自己的對象。人性讓我們試著接觸同類，但又不時打壓、區隔著彼此，深怕自身的優渥會因為分享而喪失。

當小女孩問莫里斯：「我很勇敢，我是猩猩嗎？」
莫里斯只回她：「妳是Nova。」

對於像上校這樣功能正常的人類而言，Nova如此退化的版本不該存在，但對猩猩而言，她又是完全不同的物種，可她又是他們的朋友，比起人類，Nova與猩猩的溝通更加無礙。她被賦予了「新星」之名，她是讓地球可能可以從此成為人與猿和平共處的全新星球的象徵。

不管是猩猩、活屍還是外星人，諸如此類的戲劇題材最終都是在反映人類存在感的焦慮。我們不知道何時是人類文明的巔峰，也不知道何時人類的生存將開始式微，於是假設並創造出各種不同的可能性，說是未雨綢繆或是杞人憂天也罷，或許到頭來都只有一個肯定的結論，若是大規模的滅絕性災害到來，人類看重的一切成就都將化作灰燼。在發現Nova的那個小屋中，凱撒要大家「Get what you need」，要他們帶上武器以備作戰需要，唯有莫里斯堅持帶了小女孩Nova同行。從最後的計畫來看，猩猩們不見得需要毀滅性武器就能脫逃與存活，但是他們卻需要Nova在地道中的協助。

在凱撒最後的日子裡，莫里斯以身作則的行動化解了凱撒的心魔，找回了初衷。問題不在於站在猩猩還是人類哪一邊，而是對世上生命的關懷—「We fight for survive.」—為了生存、為了延續，每一條生命都是彌足珍貴。如同劇末莫里斯對凱撒說的：「孩子...將會知道...誰是他們的父親。而他們也將知道...凱撒...為我們做的一切。」

這系列之所以好看，除了技術面的動態捕捉技術運用出神入化，演員們真的是靠眼神與肌肉在演戲，除了模仿猩猩姿態的栩栩如生之外，情感的傳達也不因特效而有一點衰減。Andy Serkis真是當之無愧的動態捕捉界的王者！

從第二集開始，電影的風格也轉變得更具詩意。在第一集中凱撒曾問到他為什麼要戴項圈、繫繩，或是在收容所中的牆面上畫上那個閣樓的菱形窗都讓人對這樣的天真感到不捨；與第二集最後，凱撒領著眾猩猩們望向曙光，而馬爾康緩緩沒入黑暗的畫面，凱撒回頭望向那個已然空去之位的惆悵；或是本集中上校站在瀑布前回頭，與凱撒對望，接著凱撒憤怒撲向上校，但上校即割斷繩索一氣呵成的情緒張力；以及最後凱撒環顧四週發現同胞們都一起爬到樹梢而倖免於難的釋懷；或是第二集攻城坦克的三百六十度的鏡頭，以及本集開場機關槍與長矛大戰的壯闊氣勢。都是本系列足以一再回味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