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oxical paradox

一直很想釐清男主角丹尼爾的性格。從亨利口中得知，丹尼爾最初因為與
父親不合選擇離家，隻身奮鬥。之後收養H.W.並待其如子，兩人以家庭的
概念成功收購了不少油田生意。然而在H.W.失去聽覺之後，兄弟亨利竟也
在丹尼爾崩潰邊緣出現。有了血緣兄弟，帶有殘疾的養子於情於生意，似
乎也都不再有利用價值。與亨利在海中游泳，在沙灘談心，可說是丹尼爾
在全片中最柔軟也最無心防的一刻，只是卻維持沒多久，丹尼爾便察覺眼
前的男子並非過去共同生活過的兄弟。陌生男子給了丹尼爾兩個絕望，先
是初見面時父親的死訊，以及臨死前的亨利的病亡。看著親弟弟的日記，
丹尼爾忍不住落淚與悲痛。頓失依靠的他，將H.W.接了回來。丹尼爾逃離
家後，卻仍渴望親情。

商場間的爾虞我詐，沒有人值得信任，唯一可信的或許只有留著相同血液
的親人。亨利的出現對丹尼爾而言算是汪洋中的浮木吧，終於有人可以談
心可以倚靠。偏偏這個夢最終還是幻滅，為了這個偽親弟，丹尼爾與養子
間有了隔閡，或許從這時候開始，H.W.才真的只剩談生意的價值。丹尼爾
與亨利間因為血緣而相遇，也因為血緣而結束；丹尼爾與H.W.之間，則是
因為石油而相識，最後也因為石油而分道揚鑣。

H.W.意外造成的聽障，對於自己或許是轉機。從討論要給桑德家多少錢時
，就看出父子兩人理念上的不同，然而礙於父親的威嚴，H.W.也無法說些
什麼。之後的聽障讓H.W.再也聽不見父親的聲音或是要求。無法溝通的兩
人，也讓H.W.有更多的時間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然後H.W.有了自己的語
言，深愛H.W.的瑪莉也學會了這個語言，而丹尼爾與H.W.依舊無法溝通。
對於因為油井意外而殘疾的H.W.，最後竟是以希望待在油田工作的原因離
求去。當丹尼爾怒不可遏地說出隱瞞幾十年的秘密，甚至說難聽話將H.W.
激走時，我想絕大部分是丹尼爾要說給自己聽的，提醒自己H.W.不過是個
撿來的孤兒，才不在乎他留不留在身邊。只是回憶還是出賣了自己，回憶
中的H.W.與自己不是在講台上意氣風發的生意人，而是在工地旁嬉笑打鬧
父子般的兩人。對這兩人而言，或許真正的父子親情只存留在胼手胝足一
起鑿井的時刻。

片中唯一出現的家庭就是桑德一家，只是這個家似乎也不太正常。推測為
長子的保羅將自家牧場富含石油的消息給了丹尼爾。不同於一般的鄉下人
，保羅似乎非常善於協商，其雙胞胎弟弟伊萊亦是。在這虔誠的地區，伊
萊為眾教友的領袖，為沒有概念的鄰居們謀福利。然而從神積治療會、油
井祈福，到向丹尼爾勒索不成反被痛扁一頓，回到家後直稱父親名字地毆
打父親出氣，都顯示出伊萊的偽善。有趣的是，兩對兄弟，丹尼爾與亨利
以及保羅與伊萊，丹尼爾與保羅算是同類人，同樣擁有搶得先機的智慧。
先是保羅搶先出售消息，到片尾伊萊再度向丹尼爾尋求合作，只是丹尼爾
也搶先抽乾了他的籌碼。

劇末丹尼爾先要伊萊大聲呼喊「我是假先知」以及「耶穌基督是迷信」才
肯合作，確實是一步狠棋。除了報當年教堂受洗的仇外，最後再告訴伊萊
你手上的籌碼早就沒了，雙管齊下狠狠將伊萊的自尊撕裂。我一直在想丹
尼爾為何如此痛恨伊萊，我想或許是那場不得已的受洗，讓他成了每個人
的「兄弟」，畢竟當時他才正「埋葬」了自己的弟弟。那個無緣謀面的親
生小弟，以及一個騙吃騙喝的無賴偽弟。最後伊萊竟又以「兄弟」之名出
現，或許因此種下殺機。此時丹尼爾唯一的「親」已經走了，對無神論的
他而言，他已經沒有家人或是兄弟了。如今伊萊先是高姿態，然後又稱兄
道弟的求饒，或許當讓他想起當年對偽弟掏心掏肺的難堪。

「I'm finish.」的意義應該不如字幕翻譯的「我完了。」的意思。我想
應該比較接近結束、完成的意義。或許丹尼爾是指他完成了，完成了什麼
？完成了他想要一個人在大宅中靜靜養老的心願。當初丹尼爾跟亨利這麼
說時，也說了他不知道他要怎麼處理他的孩子。然而，夢想在腦中時總是
那樣美好，真正走到完成夢想這一步時，過程卻是如此叫人辛酸與哀傷。

初看完時，心中的第一個念頭是：「這簡直是孤單老人的養成計劃嘛！囧
」電影始於丹尼爾隻身一人，也結束在丹尼爾孤獨一人。或許，油真的濃
於血。為了石油利益，保羅出賣家人，伊萊昧於親情，丹尼爾送走H.W.，
殺死偽弟，並且斷絕與H.W.的最後一絲情感。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枉顧
他人，犧牲自己人，而人際關係也跟油田一樣，自己的血也將隨之流乾。
丹尼爾最終或許只能用他那源源不絕的石油填滿自己了。

整部片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丹尼爾戴路易斯的演出了。不少部份真是嚇壞
我了。首推伊萊前去找丹尼爾要五千元時，丹尼爾冷不防得突然痛毆起伊
萊。雖然有點搞不太清楚丹尼爾是不是積壓太久到要冒險教訓伊萊一頓，
這突如其來的發展，以及丹尼爾翻臉跟翻桌一樣都讓人挺震撼的。再來就
是丹尼爾的受洗，從最初的心不甘情不願，然後被逼得罪惡感發作，接著
開始不爽儀式太漫長，以及最後還不忘輸油管的交易，情緒的細膩變化都
叫人佩服。從相同句詞的嘶吼，就可明顯感受出情緒的轉變，相當厲害。
而配樂著實叫人吃驚，畢竟劇情與畫面跟這樣的配樂實在有點違和。只是
前面不時出現的「空襲警報」，與最終丹尼爾殺死伊萊後配上的交響樂，
實在值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