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開始於帶點挑釁的宗教信仰辯論片,中間變成密室逃脫類砍殺片,最後則搖身一變成了推理片,可說是頗為精彩豐富。尤其還將兩位主角傳教士設定成,現在人還是會多少帶有排斥或異色眼光的摩門教傳教士。然而,劇情雖然用了許多理論並批評了當今世上所有宗教都是毫無神性可言的詐騙集團,但卻從未否認信仰的力量,甚至在最後告訴觀眾,你的信仰才是陪伴你到最後一刻的東西。
為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來說,劇中反派引述的理論其實不乏有其道理。其實理性上都知道,不管是宗教還是神祉形象,都是人類創造出來的,「上帝是否存在?」跟「世界上有沒有鬼?」是相同的問題,也就是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神蹟?或是超自然、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劇中反派里德先生便是從這個角度切入,「拷問」著巴恩斯與派斯頓姊妹對於她們被灌輸的教義經書內容堅定與否。尤其折磨著巴恩斯姊妹面對他那個因為漸凍症而死去的父親、而存在她心中卻不敢提出的問題:
「如果真的有上帝,為什麼要讓父親承受這樣的折磨?」
常說邪教教主或是連續殺人犯,多半都具有獨特的洞悉人性的本領,而讓他們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們可以加害的對象。在劇情前半段,里德先生不斷用各式各樣的尖銳言詞或是「歪理」,衝擊著兩位年輕的傳教士,與其說這是一場鬥智之爭,卻其實更像是心靈強度的對抗。巴恩斯姊妹在父親病逝後,跟著母親四處探訪各種宗教,最終落腳摩門教。從這樣的背景來看,巴恩斯姊妹是兩人中相對「不堅定」的那個,某個層面來說,巴恩斯姊妹跟里德先生很像,他們都在尋找,希望找到一個可以擁護一生的道理。因此在劇情前半段,巴恩斯姊妹不吝於反駁里德先生的「歪理」,一方面是在捍衛自己的信仰、彰顯著自己的堅定,但另一方面也透露了她的不夠堅定,讓她必須戰贏這場辯論,她不允許她選擇的理念被羞辱,她要維護它不被攻擊崩塌。
反之,出生於純摩門教家族的派斯頓姊妹,就看似相對沒有主見與怯懦了點。但奇妙的卻是,劇情給派斯頓姊妹一種微妙的「博學」設定,看似出生保守,但她卻對流行文化頗為上手,甚至能在奇怪的地方體悟到上帝的存在,彷彿她的信仰就存在於生活的方方面面中。當里德先生引經據典用所謂的道理跟巴恩斯姊妹辯論時,派斯頓姊妹的流行文化素養就顯得低人一等。當觀眾怎麼看都覺得派斯頓姊妹就是第一個領便當的金髮傻妹時,劇情給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反轉。這個反轉甚至呼應了里德先生的核心論點:
「宗教的本質就是控制。」
電影中途切換主角的轉折,就猶如里德先生的理論以及操控兩位傳教士的手法,透過篩選過的訊息以及受限的視角,不僅可以讓人接納某個宗教理論,也會讓觀眾的認知被輕易地操控。或甚至,唯有當強勢的巴恩斯姊妹退場後,派斯頓姊妹的聲音才得以發出。想著「逃出生天」而直覺地想往高處的窗口逃脫時,自然也會忘記觀察腳底下的情況。
除了主角的切換外,劇情在反派真實目的上的鋪陳也是埋很久,到底里德先生是一個無神論者、單純想要打臉所有宗教信徒?還是就是一個讀了點書、喜歡凌虐未經世事少女的變態老男人?還是他真的是虛擬世界理論的擁護者?但總之,其實反派說的大鍋炒理論都不是重點,派斯頓姊妹最後看穿了反派真實的意圖就只是單純的掌控罷了。他今天用了宗教的皮來闡述他的掌控大業,換個領域用軍隊、職場或其他有規章、有階級的制度都照樣適用。
當派斯頓姊妹不得不獨自面對里德先生時,劇情突然從類砍殺片變成類偵探片,原來不只掠食者在觀察著獵物,獵物也在觀察著掠食者,不只巴恩斯姊妹有腦袋,派斯頓姊妹更猶如福爾摩斯再世,不僅一下子就識破了里德先生的先知復活小伎倆,甚至也完全洞悉了里德先生整個實驗的目的。當派斯頓姊妹來到最後一扇地窖門,看見她們的腳踏車鎖被栓在門上時,前面的一連串鋪排都瞬間讓人「恍然大悟」。原來里德先生早早就決定好了誰能活下來,選好了他想要的下一個被他摧殘崩潰的信徒,只是里德先生「洞悉」到的兩人性格,就跟他對於宗教的「理解」一樣流於表面,他始終沒有觸及更遑論擊碎她們的核心,所以自然沒有預料到他選擇的乖巧獵物竟會完成反擊外,甚至在兩人都即將身負重傷,只能一起等死之際,派斯頓姊妹竟然還懷抱著她的本心,用誠摯的心回應里德先生的嘲諷。
里德先生:「快禱告吧,為我們禱告吧。」
派斯頓姊妹:「禱告的美好之處就是我們由衷希望他人幸福,即使是像你這樣的人。」
然而,里德先生說所有宗教都是人類創造的、他要挑戰宗教的本質,所以問了傳教士要信或不信?這當中似乎也代表里德先生倒果為因了,其實是人類想要需要信仰才創立了宗教,也因此,縱使宗教不存在,也不妨礙人類信仰的意志。兩位主角最後的行動便是最佳證明了。本片的核心在於,想要害人的人總是可以講出一大堆道理,就是因為其不容於世才需要許多論述正當化。然而助人從來都不需要理由,甚至只是深埋在人類演化潛意識中的反射動作,而這些動作可能在之後被歸納整理成了宗教,一度讓人忘了人類族群的壯大便是仰賴了利他心理,而不是宗教勸世才有利他美德。
宗教的起源教義經典或許真的如同里德先生說不堪推敲,但就算失去了宗教,也不代表失去了信仰。電影在最後讓final girl定義了何謂信仰,信仰就是為了他人設想的心,而奇蹟也會由此而生。
與題材相近的【長腿】相比,休葛蘭的表現當然沒有凱吉那般刻意又故作噁心,本劇中休葛蘭的風格或許可以用PUA形容,總是風度翩翩、面露微笑,但卻總是在對話中暗藏了令人不快的暗示或指涉。如果說【長腿】中是透過凱吉怪異的舉止讓人心生排斥,本劇中的休葛蘭就是抓緊了「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禮節,微笑地貶低你、讓你無從發洩不滿的渾身發癢極度不適。休葛蘭又一次成功演出了一名斯文敗類。www